何以慰平生（一发完）
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，不然余生都不得安稳。
第一炉香
洛河的河神名叫润玉，是个翩翩的白衣仙人，庇佑一方百姓。据说他的庙十分灵验，有求必应，因此方圆百里数河神庙香火最鼎盛，让其他的神仙都羡慕不已。
但据知情的神仙说，这个玉一样的神仙什么都好，就是有些冷冰冰的，不爱说话也不爱笑，唯一能见到他笑颜的就是他的爱宠——一只红狐。
红狐名叫阿炎，不是什么灵宠，甚至连灵核都没有，完完全全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。大家都劝润玉，何必养着一只只有十几年寿命的狐狸呢？等到狐狸死了，不是白白伤心。润玉不听，只是自顾自的养。
阿炎虽然未开灵智，但对润玉极好，只亲近润玉，最喜欢的事便是趴在润玉的怀里，用嘴去蹭润玉的下巴，润玉也任它蹭，任它亲，只是在它闹得凶时，轻轻地敲它的头，训它一声“顽皮”。
一仙一狐就这样生活了十五载，终于阿炎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，润玉遍寻仙草名医，但就连南极仙翁也救不了一只没有灵核的狐狸。
最后阿炎缓缓爬进润玉的怀里，闭上了眼睛。
润玉盯着这红色的一小团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红衣的少年，喝醉了酒，眼里带着爱意，说，要和自己成亲。
这个片段一闪而逝，润玉想要抓住，却始终回想不起，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红衣少年。
最后，润玉在河边不远处寻了一个山头，将阿炎埋葬在了那里，那里会刮起一阵西南风，润玉张开手，阿炎就能乘着一阵风，扑进润玉的怀中。
第二炉香
萧炎家住在临川北郊，是个渔人。但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渔人，每天只在傍晚的时候，拿着一壶酒到河边，喝一杯，倒一杯在地上。照他的话说：“河神若是喝到了我的酒，便会保佑我捕到很多鱼。”
大家都笑话他，说他是个浪荡子，喝酒就喝酒，还找什么借口。但是萧炎也不管大家的闲言碎语，只顾着自己喝酒，倒酒。
有一天，这条河上的渔人都没打到鱼，于是便骂骂咧咧回家去了。到了傍晚，萧炎独酌时，有一个白衣少年在他身旁徘徊，像是有话要对他说。
萧炎笑着叫他过来，请他和自己一同饮酒。
萧炎说：“这酒名叫桂花酿，香飘十里，就连神仙都爱喝。”
白衣少年笑盈盈地接过酒杯，两人同饮，直至天明。天将明时，白衣少年说：“公子如此慷慨，请让我到下游为君驱鱼。”
还没等萧炎反应过来，少年飘然而去，没过多久，又悄然而至。少年说：“请下网，鱼马上就来了。”萧炎听了少年的话，一网下去竟然捕到数十条鱼，都是两尺以上的大鱼。
萧炎要将鱼送给少年，少年推脱说：“我是为了感谢你请我喝酒才如此做的，如果你不嫌弃，我可以常常为你驱鱼。”
萧炎很开心，与他交换了名字，才知道这个白衣少年名叫润玉，家，就住在这附近。两人就此分别，约定下次还要一同喝酒。
第二天，萧炎卖掉了多余的鱼，又去酒市沽酒，晚上到了河边，润玉已经先在那里等他了，两人又是一晚把酒言欢，润玉按例为他驱鱼。
长此以往萧炎每天都有能捕到鱼。有渔人好奇问他是如何捕到鱼的，萧炎只是笑着回答，河神在保佑他。
渔人看问不出结果，便偷偷跟着萧炎去捕鱼，可谁知只要有人在看，润玉便不会出来，萧炎也不问他为何有时来有时不来。只是在他来时与他对酌，在他不来时，将一半的酒倒在地上。
找不到萧炎捕鱼的缘由，大家都相信了萧炎果然有神灵庇佑，于是很多人家都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萧炎。媒人纷至沓来，可萧炎只是说：他在等一个人，那个人没来之前他不成亲，那个人来了，他也不成亲。
媒人很奇怪，问那个人和他是什么关系？
萧炎说：“只是一面之缘罢了。”
大家都觉得萧炎果然是个怪人，便再也没有人与他说亲了。
就这样过了半年，润玉在饮酒时，忽然对萧炎说：“承蒙公子厚爱，叨扰良久，分别之期将近，特来拜别。”
萧炎握着酒杯的手忽然一顿，酒倾出大半。急忙抓住润玉手问道：“何事如此匆忙，怎么一声不响就要走了？”
润玉欲言又止，踌躇了多时才开口：“我并不是要故意欺瞒你，只是不得不如此。其实我是在这条河中溺死的人，已经死了有很久了，现如今业报已满，明日会有一个人代我，而我就要去入轮回了。”润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，浅浅一笑：“说来你可能不信，我前世并不是一个贪酒之人，只是这桂花酿味道甚是熟悉，像是在哪里尝过一样，所以那一日才忍不住要向你讨一杯酒喝。”
萧炎看起来并没有很恐慌的样子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，抓着润玉的衣袖不肯松开，喃喃自语道：“如此，你便再也喝不到这桂花酿了。”
润玉被萧炎所感动，觉得他与自己无亲无故，两人情谊却如此亲厚，又见他委屈得都快落泪了，连忙拍着他安抚道：“入轮回不是好事吗？你该为我开心才是。”
萧炎深吸一口气，勉强振作起精神说：“那么是谁会代替你呢？”
润玉说：“明天午时，会有一个妇人在此投河自尽。”说罢鸡鸣声起，两人含泪拜别。
到了第二天午时，萧炎躲在河岸边看，果然有一个女子抱着婴儿要投河。只见两人一同跳入河中，可母亲还是不忍心孩子与自己同死，于是将孩子抛上岸来。孩子大哭不止，女子在河中挣扎了片刻，又攀上了岸边，于是再没有寻死之心，就带着孩子离开了。
萧炎看到女子坠河时本想马上去救，可又想到了润玉的轮回，所以硬生生狠下心，但见到女子安然无恙，怀疑润玉说的话有误，所以傍晚时携酒来河边，看到润玉果然在原处等自己。
问润玉何故，润玉说：“听婴儿啼哭，心中不忍，代我一人，却伤二人性命，因此舍之。”
润玉红着脸又说：“这里人烟稀少，下一次有人代我，不知道要到哪朝哪代了，也许是我们缘分未尽吧。”
萧炎觉得自己明明只喝了一杯，却像喝了十坛桂花酿那样醉醺醺了。他眼睛盯着润玉，像是在看全天下最美的佳人或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，把润玉盯得浑身不自在，忍不住要开口说话时，萧炎凑过去亲了润玉一口。
萧炎说：“我也舍不得你。”
那一天晚上，他们坐在河岸边，聊了很多之前没说过的事，润玉告诉萧炎，自己生前发生过什么都忘记了，只记得是自己死时是八月，那时候，风中都是桂花的香味，一个红衣少年埋葬了自己，他哭的很伤心。
润玉说：“真想要告诉他，其实我一点也不疼，让他不要那么难过了。”
萧炎听得眼眶都红了，他抱住润玉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，说：“他会知道的。知道你不疼，他一定很开心。”
润玉问他：“你有什么愿望吗？我虽然只是一个鬼，但也有一点法力，可以帮你实现。”
萧炎说：“我想要每天都能和你一起喝桂花酿。”
润玉的脸又红了，不知为什么一个鬼也会脸红。他急忙转移话题：“你不是和人说过，你在等一个人吗？等到了吗？”
萧炎眼睛像是承着天上的星星，闪烁着温柔的光晕，他说：“你猜。”
润玉有点吃醋，拿眼睛瞥萧炎，却发现萧炎痴痴地看着自己，于是扭过头去，又去牵萧炎的手说：“等没等到，你都要和我在一起的。”想了想又说：“其实不喝桂花酿也可以，我还是会为你驱鱼。”
萧炎抓着润玉的手，落下一吻，说：“那就不喝桂花酿了，攒钱，娶你。”
萧炎从那日开始果然不再买酒了，卖了鱼就把钱存起来，邻居都说他终于会过日子了。媒人也笑他说，不是说等不到不成亲，等到了也不成亲吗？结果被红着脸的萧炎推出门去，只是说，等到明年要请各位喝杯喜酒。
等到有一天，婚服的钱攒够了，萧炎兴致冲冲地跑去找润玉，可润玉垂着头，眼尾红红的，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。
润玉说，他上次救了那对母子，上天感动，派他去当洛河的河神。
萧炎听了以后没说什么，没说是好事，也没说是坏事，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婚服布料，发起呆来。
润玉挽着他的手说：“洛河离这有几百里路远，你可愿意和我到那里成亲。”
萧炎张了张嘴，顿了一下才回答：“当然愿意啦。”
润玉靠在萧炎的怀里，玩萧炎的手指，说：“等我当了河神，他们会给我们送很多的礼品绸缎，我就可以娶你啦，到时候我们还有一座河神庙。”
说到高兴处，润玉还亲了萧炎一下，说：“我会有很多的灵力，我们就一起长生不老，好不好。”
萧炎把润玉搂进怀里，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发，润玉现在已经算半个神职了，身体也不像当鬼时如此寒冷，而是有了温度，摸起来暖暖的。
润玉这时才发现萧炎的手很凉。他将萧炎的手拢在自己怀里。想帮他捂热。
润玉说：“晚上这么冷，你也不多穿几件。”
萧炎笑了笑说：“没事，我的手一直都是这么冷的，习惯了。”
润玉抬起头去够萧炎的下巴，用手摸，用嘴咬，好像怎么也玩不够，他看着萧炎温柔又多情的桃花眼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。可能是离别前的惶恐，但润玉安慰自己，这次离别之后，他们就能在一起，千百年。
润玉说：“我明天就要去洛河了，你收拾好东西就来找我，好吗？”
萧炎细细地抚摸润玉的头发，像是在发呆，等润玉拽住他的手时才反应过来，萧炎点点头，承诺道，等自己收拾完行李，卖掉物件，就去洛河寻他。
洛河与临川相距几百里，萧炎紧赶慢赶也要好几十天才能到。回家卖田卖屋时大家都劝萧炎要三思，但萧炎背着一壶酒，提着一个包裹就上路了。
途径招远时萧炎客宿在此，问主家洛河在哪里。
主家说：“莫不是从临川来的贵客？”
萧炎说：“正是。”
主家大惊，又问：“莫不是姓萧？”
萧炎说：“您是如何得知的？”
主家不发一言，急忙出了门。过了一会儿领了一大群人将萧炎团团围住，有老有少，还有女人抱着孩子。看到萧炎诧异的神情，主家解释道，前几天大家都梦到有神对自己说：“临川萧友当即来，可助以资斧，祗候已久。”
想到润玉认认真真给人托梦照顾自己，萧炎不由得笑出声来。可笑了几声又咳嗽起来，咳得惊天动地，把主人都吓了一跳。
主家说：“贵客赶路辛苦，不如在小庄休息几日，再去也不迟。”
萧炎笑着拒绝了，说：“他等了我很久，而且……我……罢了，明日便启程吧。”
主人苦留不住，只好给萧炎践行。
萧炎终于走到了洛河边，看江水涛涛，想起了记忆中的人说的话：“三愿来世能为一介散仙，逍遥于这天地间……”
河水突然分开，润玉施施然走了上来，他身着一身缎月白袍，上面绣着龙凤呈祥，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白玉冠，和之前在小河边的那一位白衣少年大不相同。
润玉向萧炎展示这件白色的婚服，告诉他天界喜白，婚服都是白色的，如果萧炎不喜欢，他们也可以穿那件红色的。
润玉一路牵着萧炎往河下走，告诉他不要害怕，水绝对不会淹到他的，润玉对萧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，不外乎是新官上任要忙的事太多了；新建的河神庙里他的塑像可丑了；萧炎以后住在水下会不会不习惯；婚服有什么要改的地方。
最后润玉说：“隔壁河神老是要漂亮姑娘献祭，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。”润玉抓着萧炎的手亲了一口，说：“我只要你就好了。”
萧炎自从下到水中就一直沉默不语，面无表情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润玉察觉到了，却又不敢问，只当他是舟车劳顿太辛苦了。
可直到萧炎硬生生把自己的手从润玉手中抽出来，润玉才发现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了。润玉的笑容僵在脸上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阿炎，你是不舒服吗？”
萧炎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腕，不敢抬头看润玉的眼睛。
润玉又说：“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，我为你准备了一间房间，你肯定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炎打断了，他说：“不必了，我只是来此地看看你，看到了自然要回去了。”
润玉抓着萧炎袖子的手紧了紧，眼尾迅速染上一抹红色“可是，你不是说要和我成亲。”
萧炎：“你是鬼，我是人，人鬼殊途怎么能成亲呢？你活了几百年，怎么被我这个小毛孩诓骗。”
润玉还在挣扎，不肯相信：“但我现在是神仙了呀，我不是鬼了。”
萧炎：“住在水下的什么劳么子神仙，在世人的眼里一样是鬼怪。”
润玉难以置信地放开了抓着萧炎的手，看了看自己一身婚服，觉得无比讽刺。他抓着萧炎的衣领，强迫萧炎看着自己，说：“你骗我，你明明就喜欢我，你说你要和我成亲的，你说要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。”
润玉想从萧炎的眼睛里寻找一丝的爱意，可是萧炎的眼睛是黯淡的，之前温柔的星光消失了，像极了一个绝情的人。
萧炎说：“是你说生生世世在一起的，我从没答应过你。”
润玉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般，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，一粒一粒地掉了下来，“你真的不爱我了吗？”
萧炎想抬手为他擦掉眼泪，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。他说：“不爱了。”
润玉哽咽了一下，努力平复感情，又问：“长生不老也不要了吗？荣华富贵也不要了吗？”他好像觉得利诱也可以使萧炎留下，拼命许下一大堆承诺：“你看我的宫殿里，有很多珍珠，有南海送来的和田玉，有东海的宝剑，你在我身边，我什么都给你……”
可萧炎只是摇了摇头，他说：“我之前一直在等一个人，我等到了，只要和他在一起，荣华富贵不要，长生不老也不要。”
润玉像是明白了什么，终于不再苦苦挽留了，他擦干眼泪，努力摆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，说：“这样也好，也好，你能从远处来看我这个老友，我已经很开心了。看，你还带了酒来，那我们就一起喝一杯吧。”
润玉变出一张酒桌，抢过萧炎的酒，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萧炎倒了一杯，也没等干杯，就自顾自地喝了下去，喝完又斟了一杯，连喝三杯才稳住情绪说：“你等的那个人，他一定很好吧”
萧炎把玩着酒杯，说：“他啊，有如天上皎皎明月，高贵又美丽，我这一生，唯愿他好。”
润玉笑了笑，又喝了一大口，“是啊，他是皎皎明月，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，难怪你不喜欢我，怪不得你。”
说着又想聊些开心的事，便问“这酒，和之前的桂花酿是有些不同？”
萧炎点点头，说：“酒家换了方子，在里面多加了一种东西，名字也改了，不叫桂花酿，叫慰平生。”
润玉笑了笑，“慰平生，好怪的名字。什么都改了，什么都变了……”他一边笑一边点头，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，点了几下头，润玉便一头栽在桌子上，昏睡过去了。
萧炎上前将润玉打横抱起，走进了润玉的寝宫。不知是不是润玉特意吩咐过，此刻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，萧炎怀抱着润玉，觉得每一步都比一千年要漫长。
“荣华富贵……长生不老……生生世世”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？当然有，就是这个小神仙，能完成自己的三个愿望，快快乐乐逍遥在这天地间。
萧炎将润玉放在床上，俯下身来，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。看到有水滴落在润玉的脸颊，萧炎才发现，原来是自己哭了。
离开时萧炎走得特别快，像是有什么在驱逐着自己一样，等他到了岸边，终于忍不住，咳出一抹血色。
临川的人再也没有见过萧炎，洛河边也寻不到萧炎的影子。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，也没有人寻他，只是河神庙里，有人送来了一尊新塑的神像，塑的是一位神仙白衣胜雪，俊美非常。而庙外常有一只红狐徘徊，怎么驱赶都不肯离去。
而润玉一觉醒来，已经是傍晚了，婢女守在他的身旁，说：“今日大人要会老友，遣了奴家出去，现在才回来。”
润玉自言自语道：“老友，哪个老友？”
第三炉香
天上之前有个赫赫有名的夜神，能文能武，白天能打穷奇，晚上能布繁星。可就这样有名的神仙，在上古天魔大战中，陨落了。魔界用陨魔杵引天罚，天罚降下八百道天雷把润玉劈回了原形。
为了不波及天界将士，润玉一路寻到了人间的一处荒无人烟之地。可偏偏那里还有一只没来得及逃的红狐。
萧炎本是一只刚修成灵核的红狐，结果刚出师就遇上了天雷，吓得他直接变成原形想逃命。可八百道天雷织成大网，他逃也逃不掉，正要闭眼认命时，一只白龙护住了他，生抗下雷劫。
天雷散去后，白龙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年，虽然衣衫焦黑，身上血迹斑斑，但依旧难掩气质非凡。
萧炎很恨自己，为什么平日里学艺不精，如今遇见了一见钟情的人，却要眼睁睁看他殒命。
润玉躺在萧炎的怀里，灵力逸散，却还用手轻轻拭去萧炎的泪水，说：“傻孩子，我们非情非故，你哭什么呀。”
萧炎眼泪掉的更厉害了，他说：“我，我是一只有灵力的狐狸了，我能救你的，你别死。”
润玉心里清楚，这只小狐狸哪有能力救他呢，于是就是：“我是龙神，会死而复生的，你不用救我，如果心里实在过意不起，就为我完成几个愿望吧。”
萧炎果然不再哭了，他说：“无论是什么愿望，我一定拼尽所有，帮你做到。”
润玉闭着眼，慢慢地说：“我啊，一愿这里能有一条河，能让刚才被摧毁的树木重现生机。二愿能品一杯这里桂花酿的酒，想来定是余韵无穷。三愿来世能为一介散仙，逍遥于这天地间……”
萧炎满心以为润玉真会死而复生，可等到润玉的手臂开始化为粉尘时才恍然大悟，这个如月如玉的小神仙，就要魂飞魄散了。萧炎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全掉下来了，口里大声喊着：“你骗我！你是个坏神仙！你骗我！”好像喊得声音大，就能阻止润玉离开这天地间。
润玉抬起起那只还不曾化尘的手，去触碰萧炎的脸颊，说：“你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手便垂了下去。
萧炎看着这个失去了生气的小神仙，不知该怎么救他，他只是一只刚化形的狐狸，身上唯一珍贵的便是他的灵核了。萧炎来不及多想，便把灵核生掏了出来，可他的灵力太弱，如此还是只留下了润玉的一魂一魄。
没有了灵核的狐妖，只能再活三百年，三百年以后便是灰飞烟灭，连轮回都进不去。但是萧炎并不后悔。他把润玉留下的人鱼泪连同自己的灵核一起埋葬在此，人鱼泪化成了泉水，名叫卧龙泉。
第一百年，萧炎硬生生在此处挖出了一条河，源头便是卧龙泉。南极仙翁乘仙鹤飞过此处时，问其缘故。萧炎说完之后，南极仙翁感慨不已，送给他一株仙草，名叫忘忧。
南极仙翁说：“前尘往事，不如忘了，余下的命为自己活，不好吗？”
萧炎留下了那株仙草，拜别了南极仙翁。
第二百年，萧炎尝遍了世间的美酒，做出了桂花酿。从此便日日在河边饮酒，倒酒。日日复月月，月月复年年。
萧炎以为自己这辈子，就要在等待之中完结了时，第二百八十三年，润玉回来了。
他的魂魄不全，记忆全无，只熟悉桂花酿的味道，因为萧炎日日将酒洒在他坟前。
从前萧炎的等待，是在等待一个故人，但当润玉出现时，他又舍不得只把他当作故人了。润玉那么好，萧炎想和他在一起，生生世世。可是生生世世，只剩下十八年。
所以一壶浊酒慰平生，忘记了前尘往事，润玉成了那个逍遥在天地间的散仙。
